大源镇夏弄村92岁的新四军抗战老战士夏设强,11岁母亲去世、随后父亲也辞世,成长过程中,姐姐和妹妹留给他的记忆,比父母多;贫苦和艰难的烙印,比富足和快乐深。
带着一股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勇气,他与同村及邻村的15位村民一路奔至宁波四明山,在那里入了伍,这一年,他20岁。
从此,“打鬼子”成了他的心头要事。
“第一次举枪打日本人,怕不怕?”我们问道。步入耄耋之年的夏设强挺了挺腰板,说道:“从来没有想过,那时候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服从命令,前进前进再前进!”
老人记得很清楚,抗战时期,战士们吃住在山上。当时抗战情绪高涨,军民一心,团结对外。四明山的百姓热情友善,经常送粮食上山,“让我们那些时日里,没有饿过肚子”。白天,日军一进山,他们就在山坳两侧伏击日寇,打完就一溜烟撤退。到了晚上,他们倚树而睡,连肩上的战地背包都不卸下,“随时准备作战”。
作为抗日战争时期全国十九个根据地之一,四明山革命根据地的烽火岁月,他记忆犹新——日军的子弹飞过腰间,弹壳擦破他的左下腹,顿时鲜血直流,他捂住腹部,继续战斗;亲眼看见同村一起入伍的战友,在枪林弹雨中倒下,在生命的最后,握紧枪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……老人说,浴血奋战,就是用鲜血书写无畏与忠诚。
还有一次,他差点丢了性命。一天夜里,两军交战,他和战友们撤退到河边,会游泳的战士走水路,游到对岸;他和不通水性的战友走陆路,需要通过一座断桥。就在他纵身跃过断桥的那刻,日军追击而至,见到有人在桥上,便用机关枪大力扫射。所幸,夏设强全身而退。
回到营地后,班长发现他肩上的战地背包白花花的,便用小刀划开一看,发现厚厚的棉絮早已被子弹“打开了花”,仔细一数,里面竟然有七颗子弹。“要不是背包挡住子弹,我已经牺牲了。”老人感慨地说。
1945年日本政府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后,在山东泰安,他和战友在日本军队的营房里,俘获了十多个会说中文的日本人,并将其押送至军部,统一遣送回日本。老人说,那一刻,除了满满的成就感外,还想回家。
然而,抗战胜利后,他还是没能回去。
1946年,他入了党,部队请来教练,教授车技,就在那时,他学会了开车。1950年10月19日,他受命参加抗美援朝——开着战车,运输物资,跨过鸭绿江,赴朝鲜前线。
这一战,打了整整三年。
1954年10月,夏设强复员返乡,被分配到永康粮食公司缙云分组。每周,他要从村里到县城,当时交通不便,七八十里山路,一走就是一整天。于是,他选择辞职,在家务农。
此后,他一直未娶妻生子。1960年,36岁的夏设强领养了一位5岁的男孩,取名“夏绍华”,这位小男孩,就是他今天的养子。
受父亲影响,夏绍华在18岁那年参军入伍。退伍后,他一直担任村干部,直至去年。“父亲为人正直,是非分明,以前村里偷树、偷庄稼的人,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眼睛。”夏绍华说,父亲在村里口碑甚佳。
老人目前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,“心脏不太好,血压偏高,身上76%的颈动脉堵塞……”夏绍华说,每月民政部门发放给父亲的970元在乡复员军人生活补助,大多花在了吃药和看病上。尽管如此,只要天气好,老人还是会拄着拐杖,外出散步,家住三楼,上上下下,从不需要搀扶。
老人听力不太好,但头脑活络,“存折、农保卡、身份证以及各种军功章、抗战纪念章,都由他亲自保管”。遗憾的是,前些年,老人通过口述,请人将自己的抗战经历整理成文,可如今,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那份手札放在哪里。
老人四代同堂,膝下承欢。“如果杭州的女儿一家回来,四个卧室还住不下,我和老伴得打地铺。”夏绍华的话语里,满是幸福。
闲时,老人喜欢看抗战题材的电视剧,可他爱“挑刺”,经常“指责”里面的情节:“那是虚构的,太不真实了。”然后就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,他所经历的“真正的抗战”。
玉米饼,是老人的“最爱”。儿媳妇很孝顺,每天给他做,他一口气能吃完一个玉米饼。
“知足了。”老人意味深长地说,“我们都是幸福的人,真正的英雄,都埋在土里了。”